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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以为这将是一场秀特效的演出,如同以前看过的洛杉矶和盐湖大地震一样,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凄惨的画面,从头到尾充斥着震前震中和震后,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。看之前做好了被各种场面刺激的心理准备,却没想到真正震撼的不是这些。唐山,不只是大地震。
如果说为地震的哭泣是对别人的不幸发自内心的怜悯,这部片子触发的更多是关于人性和人的感情的探索,它们是那样的真实,真实到让人不自觉的泪流满面。
故事的开头便是唐山大地震的前夜,夏夜的静谧安逸和之后的满目疮痍形成鲜明的对比。不得不提的是,冯小刚在大场面的制作上的确还是功力不够,大场面多少有些粗糙和凌乱,对于地震过程场面的表现,虽然颇具震撼的效果,但是多少让人质疑其科学性(学过地震概论的孩子飘过...)。在迅速的大场面过后,便是冯导擅长的感清戏码。两个孩子被压在了同一块水泥板下,龙凤胎的姐姐和弟弟,只能撬一头,只能救一个,救哪个?母亲痛苦着,犹豫着,看着两个孩子生命的流逝,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,救弟弟。压在石板下的小女孩静静听着母亲的宣判,然后陷入了黑暗中,即使她死了,心中都是恨的。我们看得到这个母亲的痛苦、挣扎、不舍,看得到她抱着女孩的身体痛哭流涕,我们知道她的苦,可还是没有办法不去恨,放弃了一个生命拯救另一个,仅仅因为这个生命是个女孩吗?
万幸的是女孩没有死,她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,被部队救了回去,被一对军人夫妇领养了。我们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是爱她的,特别是陈道明演的爸爸,那种第一面就从眼底流露出的爱怜与欢喜,从多少爸爸的眼里都看到过。视如己出,大抵就是如此。她的养母也是极爱她的,尽管身为一个女性她心里有着深深的不安全感,生怕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会离开她,她还是选择把一生的爱都给了她。坐在高高的板凳上给她扎小辫,把唯一的鸡腿塞到她碗里,病重还不忘给她带喜欢的特产,垂危的时候把唯一的手表和存折交到她手里,临终前只是想亲亲她,还让她回唐山找找亲人。亲人总归是亲人,她说,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无奈。这种最真诚最质朴的感情,往往最能打动人心。
女孩一直没有办法原谅亲生母亲对她的遗弃,她选择了封存这段记忆,却常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,她梦见爸妈和弟弟说着笑着从她身边走过,对她视而不见,一个孩子极度缺失的安全感和对亲人的极度渴望,成了她没有办法打开的心结。后来她上了医学院,和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在一起。大四那年她怀孕了,男孩劝她把孩子打掉,她不肯。于是我们看到了那些在身边上演过无数次的戏码,那个男孩厚颜无耻的说是为了你好,你还年轻不能耽误你,妇科每天不是有那么多人做人流吗,你怎么就不能了,真矫情。女孩选择了退学离开,静静地躲到没有人找到的地方。焦急的爸爸找不到女儿,跑来找男孩,男孩正在阳关下兴高采烈的打篮球。当爸爸得知女孩怀孕退学了,一直风度翩翩的人第一次暴跳如雷,狠狠给了男孩一拳头,你为什么不去找她!一个口口声声说爱的男孩的怯懦和没有担当,一个从来不说爱的爸爸的心疼和焦虑,如此真实而让人痛心。
女孩消失了,她有了自己女儿,在一个大城市给人做英语雅思家庭教师,冷暖自知。她一直没有办法回去面对自己的爸爸,那个如此爱她的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亲人。孩子长到四五岁的时候,她终于鼓起勇气回去一次。已经退休的老人在看到门口的一大一小的身影的时候,激动的难以自持。他问她,你为什么一直不回来?她说,我没有脸回来。他说,那你至少写封信打个电话吧?她说,我怕你担心。他忽然拍着扶手暴起,这些年来,我天天都在担心啊!他在看到熟睡的外孙女后又破涕为笑了,一家人和和美美吃着年夜饭,向老友炫耀着自己有女儿和外孙女陪。那么多年一个人的苦,他却只字不提。只要亲人在身边,只要他们幸福,一切都好了。
女孩后来嫁给一个外国律师搬到了加拿大,08年汶川地震牵动了她过往的记忆,她决定回国抗震救灾。在救灾的过程中,一次她遇到了一对母女,女儿双腿被压在了废墟下,如果要保住腿就要把上面的承重物搬开,后果可能是整个建筑物倒下救援人员和女儿都有危险。母亲徘徊着犹豫着,忽然下定决心,对救援人员说,喊医生来,截肢!救援人员说,再等等吧,孩子没了腿不行啊。母亲哭着说,我知道没腿不行啊,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孩子让你们再有任何危险,我不能对不起你们父母。女儿长大了要是恨,她就恨我好了。女儿被担架抬走了,母亲看着女儿的断腿泪流满面,疯了一样的要去废墟里刨那截断肢,我要我女儿的腿,我要我女儿的腿啊!女孩忽然开始明白了一些自己的母亲,当年是怎样痛苦的抉择。
说回到当年母亲将弟弟救出后,弟弟失去了一条胳膊,母子二人相依为命。婆婆一度想把孙子接回去照顾,最终还是可怜母亲母子分离,将孩子留了下来。弟弟长到了十几岁不愿意高考,一个人外出闯荡。闯荡了十几年也闯出了名堂,成为一家旅行社的老板,有钱有房有车,他想接他妈出来住,他妈不愿意,给她买新房,也不乐意。母亲说,我就住这挺好的,你爸爸和姐姐的魂回来了,不能找不到地方。母亲三十二年来一直一个人过着艰苦的日子,她忘不了孩子他爸对她的好,再没有一个男人会拿命来换她,因此一直不肯改嫁。她也忘不了对姐姐的愧疚,一直活在深深的负担和自责中,每次给弟弟买课本时都要给姐姐买一本,不能偏心。她甚至一直还记着,地震的前一夜,两个孩子都想吃西红柿,唯一的一个西红柿她让姐姐让给了弟弟吃,她安慰姐姐说妈明儿给你买,这一说,就是三十二年。
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,弟弟也去支援了救灾前线,在那里遇到了姐姐。暌违三十二年后,女孩再一次见到了她的母亲。女孩看到家里自己的遗像前洗干净的西红柿,呆住了。母亲在身后说,西红柿我给你洗好了,妈没有骗你。女孩才知道,这三十二年里,母亲从没有一刻将她忘记。年迈的母亲泣不成声,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没个信啊,我一直以为你跟你爸在一起,我挂念你们挂念了三十二年,你都不给我个回应啊。弟弟说,房子倒了可以重建,母亲的心却在那场地震里垮了,再没能建起来。
这是一场延续了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感情冲击,几分钟的大地的颤动,毁掉的不只是一个城市,而是几代人的感情。唐山,不只是大地震,不只是倾覆一个城市重建一座城池那么简单,这是一个感情的巨大的撕口,一个需要很多很多年去平复的伤痕。只能试着去原谅自己,原谅别人,在时间里,让伤口慢慢愈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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